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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22)

“它累了,要不就是在休息。”老人说,“现在,我先吃掉这条海豚,然后再歇会儿,眯会儿眼。”

夜越来越冷,星光点点,他吞下半条海豚肉和一整条掏脏去头的飞鱼。

“海豚煮熟了吃,多好啊。”他说,“生吃可真难吃。以后船上没有盐和柠檬我就不出海。”

要是我动动脑子,白天就会在船上泼些海水,晒干了就有盐了,他想。可是也难怪,我直到傍晚才钓到海豚。不管怎么说,还是准备不够充分。不过我全部嚼得烂烂的,吃着也不怎么恶心。

天空阴云密布,往东方堆去,他认识的星星一颗接一颗地消失在天际。他似乎正踏入云彩堆积的大峡谷,连夜风也缓了下来。

“这三四天要变天了。”他说,“不过今夜不会,明天也不会。赶快弄好索具去睡会儿吧,老头儿,趁着大鱼现在比较安静。”

他右手紧紧抓着绳子,大腿顶住右手,然后全身的重量都靠在船头的木板上。他把肩头上的绳子稍稍往下移了点儿,再用左手拽住。

只要绳子给绊住,右手就可以一直攥着绳子,他想。如果我待会儿睡着的时候右手松开绳子,绳子往外一溜,左手就会感觉到。右手很辛苦,不过它早就习惯吃苦了。就算只睡二十分钟或者半个小时也好啊。他面朝下趴着,整个身子压在绳子上,重量全部抵在右手上,就这样睡着了。

他没有梦到狮子,却梦到一大群鼠海豚,这群鼠海豚前后有八到十英里长,它们正处于交配期,高高地跃上半空,在水面上留下凹陷,接着坠入水中,刚好落回那些凹陷里。

接着,他梦到自己就在村子里,还睡在自己的床上,北风呼啸,他很冷。他把右臂当枕头,现在整只右臂都麻了。

之后,他又梦到那道金黄色的长沙滩,暮色苍茫中,他看到第一头狮子走下沙滩,接着,其余的狮子也来了。晚风从岸上吹来,大船泊在岸边,他用下巴抵着船板,无忧无虑地等着看还有没有狮子过来。

月亮早已升上天空,他还在熟睡,鱼还在稳稳地拖着小船,小船正漂进云彩的隧道。

右 拳突然拱到脸上,把他惊醒了,钓绳正从他的右手往外飞窜,擦得手心火辣辣的痛。他已经感觉不到左手的存在了,于是用右手竭力拽住钓绳,可绳子还在往外冲。 终于,左手也感觉到钓绳了,他便后仰过去绷住钓绳,这下背部和左手都被绳子擦得火辣辣的,他用左手绊住所有的牵力,左掌心磨得生疼。回头看看那几盘绳子, 它们正在平滑地向海水里滑溜。说时迟,那时快,海水像被炸开了,大鱼突然跳出海面,又马上“嘭”的一声坠下去。接着,它一次又一次地跃出海面。老人都快把 钓绳绷断了,还一次又一次地加力,可绳子还在往外飞窜,小船被拉得飞快。他已经被拽倒在船头,身子顶着船板,脸贴在一片切好的海豚肉上,一点儿都动弹不 得。

这不就是我苦苦等待的时刻吗?他想。那我就上吧。叫它赔我钓绳,叫它赔!他想。

他看不到鱼跳出水面,只听到巨响,知道它正掀浪而起,又重重跌入水中,他从钓绳上也能感觉到它的起伏。飞窜的钓绳擦得他双手生疼,不过他早就料到会这样,所以让绳子蹭着长了老茧的地方往外飞,不让它滑到掌心,也不让它擦到手指。

可惜孩子没来,不然他会把那几盘绳子泼上水弄湿的,他想。是啊。可惜孩子没来。可惜孩子没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