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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21)

现在我要再休息一个小时,等觉得它真的稳妥牢靠了,再到船艄去干我的活, 想好要不要把桨捆上。这段时间,我可以看看它有什么举动,有什么变化。把桨捆上是个不错的办法,可现在应该稳扎稳打,谨慎行事。它还真是条了不起的鱼,之 前我看见钩子插进它的嘴角,可它把嘴巴闭得紧紧的。被钩子扎的疼痛还不算什么,关键是它现在饥肠辘辘,连自己在跟什么东西较量都不知道,这才真是要命。赶 快歇会儿吧,老头儿,让鱼拉它的纤,等轮到你出手时再说吧。

他休息了两个小时,时间是他自己估计的。天还早,月亮没有出来,他没办法判断具体时间。其实他也没有真正休息,不过是喘口气而已。他的肩头上还扛着鱼的拉力,只不过他把左手放在船头的舷缘上,把牵制鱼的力道越来越多地转移到船身,依靠船身去抵制鱼的拉力。

他想,要是能把绳子系在船上,那多省事儿。可是只要它轻轻一顿就会绷断绳子。我必须用自己的身子缓冲绳子的拉力,随时准备用两只手放绳。

“可是你还没睡过呢,老头儿。”他大声说,“现在已经过了半个白天、一个夜晚,再加一个白天,你一会儿都没睡。你得想办法趁它安静稳妥的时候睡一会儿,要是不睡觉,大脑就不清醒了。”

现在我清醒得很呢,他想。太清醒了。跟我那些星星兄弟们一样清醒。可我还是得睡觉,星星们都睡觉,月亮和太阳也都睡,就连大海有时候也会睡着,那些日子,没有急流,风平浪静,就是大海在睡了。

不过你可别忘了要睡,他想。强迫自己睡会儿,想个简单稳妥的办法拖住钓绳。现在先过去杀海豚吧。如果你必须睡觉,把桨捆上增加阻力就太危险了。

我可以不睡,他对自己说,可是,不睡也太危险了。

他双膝着地,手脚并用,慢慢爬回船艄,小心牵动绳子,以免惊动大鱼。它现在可能都昏昏欲睡了,他想。可我不想让它歇着,它得拉纤,一直拉到死为止。

回到船艄后,他转过身来,左手接过肩头绳子的牵力,右手从刀鞘抽出刀子。此时,借着明亮的星光,海豚看得一清二楚,他一刀扎住海豚的头,把它从船底拖过来,再一脚踩住它,从肛门下刀,一路划到下颌尖。然后他把刀子放下,用右手去掏内脏,把脏腑掏得干净干净,再把腮撕掉。

海 豚的胃在他的手里又重又滑,于是他一把撕开,原来里面有两条飞鱼,而且还很新鲜,硬邦邦的,他把两条飞鱼并排放在船板上,把内脏和腮丢出船外,它们下沉的 时候,在水里留下一道磷光。鱼肉冷冰冰的,在星光的照耀下,像麻风病人的皮肤一样灰白灰白的。老人用右脚踩住它的头,剥掉一侧的皮,再把它翻过来,剥掉另 一侧的皮,然后把两侧的肉从头到尾全部剖下来。

他把海豚的残骸丢到船外,想看看它落水的时候会不会掀起漩涡,结果只看到它缓缓下沉的光芒。于是,他转过身来,用两大片海豚肉夹着两条飞鱼,把刀子插入刀鞘,慢慢回到船头。他躬着背,扛着钓绳的牵力,右手拿着鱼肉。

做好这些后,他给肩上的钓绳换了个新地方,还是用左手抓着钓绳,靠着舷缘。接着,他探出身子,把飞鱼在水里洗了洗,还看了看冲着手流过来的水速。剥过鱼皮的手闪着磷光,他就势望望手边的水流,发现水流很缓,他侧着手在船板上来回蹭,点点磷光浮开,顺着水流,慢慢向后漂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