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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10)

“要是别人听到我自说自话,肯定以为我疯了,”他大声地说,“反正我又没疯,管他呢。有钱人在船上都有收音机跟他们说话,给他们汇报棒球赛的新闻。”

现 在可不是惦记棒球赛的时候,他想。现在唯一要琢磨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我的天生使命。搞不好在那群鱼附近有条大家伙呢,这群摄食的长鳍金枪鱼中,我只抓到 一条掉了队的,它们跑得太快太远了。现在露出水面的鱼,个个都游得飞快,直奔东北方。这个时段都会出现这种情况吗?还是说这是某种我不太懂的变天兆头?

现在他看不到绿色的堤岸,只看到青色山峦的白色山巅,如同凌驾于山峦之上的重重雪山。大海十分幽暗,阳光在水中投下数道光影,太阳挂在高空,星星点点的浮游生物已经不见了,湛蓝的海水里只有斑斓而深邃的光影,此刻,老人看着垂直深入水下一英里的钓绳。

渔夫们把某一大类的各种鱼都叫做金枪鱼,只有在拿去出售或做成鱼饵时,才会叫它们的专属名字。现在那些金枪鱼又沉入水中了。火辣辣的太阳,晒得老人的脖颈热乎乎的,他一边划着浆,一边感觉汗水正顺着脊背往下淌。

他想,我可以让船顺水往前漂,把钓绳套在脚趾上,闭上眼眯一会儿,有鱼上钩,绳子就会把我拽醒。可今天已经是第85天,我得好好干上一天才行。

他正望着自己的钓绳想得出神,突然看到伸出去的绿竿子中有一根陡然一弯。

“得 啦!”他说,“得啦!”他说着就把桨抽上来搁在船上,小船依然稳稳地漂着。他伸手去拉钓绳,用右手拇指和食指轻轻提着。绳子下面没有拉力也没有重量,他轻 轻地捏着绳子。不一会儿,又来了。这次是试探性的一拉,拉得不坚定,也不重,他很清楚是怎么回事儿。一百英寻的水下,有条枪鱼在吃挂在钓钩上的沙丁鱼,钩 子已经被伪装过了,它就咬在钩子从小金枪鱼脑袋伸出来的地方。

老人小心翼翼地抓着钓绳,用左手把钓绳从竿子上解开,这样就可以让绳子从指缝中滑出去,让鱼感觉不到自己被拽住了。

在这么远的地方,又在这样的月份,肯定是条大鱼,他想。吃吧,鱼,吃吧,请吃掉它们吧。多鲜嫩啊!你待在六百英尺的水下,冰冷黑暗,在黑暗里转个身就回来吃吧。

他感觉到下面的东西在小心翼翼地往下拉,跟着又拉得重了点儿,肯定是哪条沙丁鱼的脑袋从钩子上拽不下来。接着又悄无声息了。

“来啊!”老人大声说,“再转过来吧。你闻闻,沙丁鱼味道不好吗?先把它们吃了,再去吃那条金枪鱼。鱼肉又结实又冰爽又美味。别不好意思,鱼,赶快吃吧!”

他用拇指和食指捏着绳子,静静地等着,眼睛同时瞅着几根钓线,因为那条鱼有可能游上游下。就在这时,下面又是那么轻轻地一拉,微微地一碰。

“它会咬钩的。”老人大声说,“上帝保佑它咬钩吧。”

可它没咬,跑了。老人觉察不到任何动静。

“它不可能跑掉。”他说,“基督啊,他不可能跑掉。它在找乐子呢。说不定它以前被捉住过,到现在多少还记得。”

就在这时,他觉得钓绳被轻轻地碰了一下,开心起来。

“刚才它只是兜了个圈子。”他说,“它会咬钩的。”

下 面微微的拉力让他很高兴,紧接着,他感觉下面有个又猛又重的东西在拉,重得叫人不敢相信。这是那条鱼的分量,他让绳子往下滑,不断地往下放啊,放啊,放 啊,把两卷备用绳当中的一卷都撒开了。钓绳从老人的指缝中间往下滑的时候,他依然可以从拇指和食指间几乎微不可查的力道上感觉到底下的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