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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主页 > 古典名著 > 太平广记 > 卷第六十八 女仙十三
杨敬真

  杨敬真  

  杨敬真,虢州阌乡县长寿乡天仙村田家女也。年十八,嫁同村王清。其夫家贫力田,杨氏妇道甚谨,夫族目之勤力新妇。性沉静,不好戏笑,有暇必洒扫静室,闭门闲居,虽邻妇狎之,终不相往来。生三男一女,年二十四岁。元和十二年五月十二日夜,告其夫曰:妾神识颇不安,恶闻人言,当于静室宁之,君宜与儿女暂居异室。”夫许之。杨氏遂沐浴,著新衣,焚香闭户而坐。及明,讶其起迟,开门视之,衣服委地床上,若蝉蜕然,身已去矣,但觉异香满屋。其夫惊以告其父母,共叹之。数人来曰:“昨夜方半,有天乐从西而来,似若云中。下于君家,奏乐久之,稍稍上去。合村皆听之,君家闻否?”而异香酷烈,遍数十里。村吏以告县令李邯,遣吏民远近寻逐,皆无踪迹。因令不动其衣,闭其户,以棘环之,冀其或来也,至十八日夜五更,村人复闻云中仙乐异香从东来,复下王家宅,作乐久之而去。王氏亦无闻者。及明来视,其门棘封如故,房中仿佛若有人声。遽(遽原作处,据明抄本改)走告县令李邯,亲率僧道官吏,共开其门,则妇宛在床矣。但觉面目光芒,有非常之色。邯问曰:“向何所去?今何所来?”对曰:“昨十五日夜初,有仙骑来曰:‘夫人当上仙,云鹤即到,宜静室以伺之。’至三更,有仙乐彩仗,霓旌绛节,鸾鹤纷纭,五云来降,入于房中。报者前曰(前曰原作曰前,据明抄本改)‘夫人准籍合仙,仙师使使者来迎,将会于西岳。’于是彩童二人捧玉箱,箱中有奇服,非绮非罗,制若道衣之衣,珍华香洁,不可名状。遂衣之毕,乐作三阙。青衣引白鹤曰:‘宜乘此。’初尚惧其危,试乘之,稳不可言。飞起而五云捧出,彩仗前引,至于华山玉台峰。峰上有磐石,已有四女先在被焉。一人云姓马,宋州人;一人姓徐,幽州人;一人姓郭,荆州人;一人姓夏,青州人。皆其夜成仙,同会于此。旁一小仙曰:‘并舍虚幻,得证真仙,今当定名,宜有真字。’于是马曰信真,徐曰湛真,郭曰修真,夏曰守真。其时五云参差,遍覆崖谷,妙乐罗列,间作于前。五人相庆曰:‘同生浊界,并是凡身,一旦修然,遂与尘隔。今夕何夕,欢会于斯,宜各赋诗,以道其意。’信真诗曰:‘几劫澄烦虑,思今身仅成。誓将云外隐,不向世间存。’湛真诗曰:‘绰约离尘世,从容上太清。云衣无绽日,鹤驾没遥程。’修真诗曰:‘华岳无三尺,东瀛仅一杯。入云骑彩凤,歌舞上蓬莱。’守真诗曰:‘共作云山侣,俱辞世界尘。静思前日事,抛却几年身。’敬真亦诗曰:‘人世徒纷扰,其生似梦华。谁言今夕里,俯首视云霞。’既而雕盘珍果,名不可知。妙乐铿锽,响动崖谷。俄而执节者曰:‘宜往蓬莱,谒大仙伯。”五真曰:‘大仙伯为谁?”曰:‘茅君也。’妓乐鸾鹤,复前引东去。倏然间已到蓬莱,其宫皆金银,花木楼殿,皆非人间之制作。大仙伯居金阙玉堂中,侍卫甚严。见五真喜曰:‘来何晚耶?’饮以玉杯,赐以金简、凤文之衣、玉华之冠,配居蓬莱华院。四人者出,敬真独前曰:‘王父年高,无人侍养,请回侍其残年。王父去世,然后从命,诚不忍得乐而忘王父也。惟仙伯哀之。’仙伯曰:‘汝村一千年方出一仙人,汝当其会,无自坠其道。’因敕四真送至其家,故得还也。”邯问昔何修习,曰:“村妇何以知?但性本虚静,闲即凝神而坐,不复俗虑得入胸中耳。此性也,非(非字原阙,据明抄本、许本、黄本补)学也。”又问要去可否,曰:“本无道术,何以能去?云鹤乘迎即去,不来亦无术可召。”于是遂谢绝其夫,服黄冠。邯以状闻州,州闻廉使。时崔从按察陕辅,延之,舍于陕州紫极宫,请王父于别室,人不得升其阶,惟廉使从事及夫人得之,瞻拜者才及阶而已,亦不得升。廉使以闻,唐宪宗召见,舍于内殿。或道而无以对,罢之。今在陕州,终岁不食,食时啗果实,试饮酒二三杯,绝无所食,但容色转芳嫩耳。(出《续玄怪录》)

  【译文】

  杨敬真,是虢州阌乡县长寿乡天仙村种田人家的女儿。十八岁那年,嫁给同村的王清。她的丈夫家里贫穷而努力种田,杨氏也很严守妇道,丈夫家族的人都把她看作勤劳尽力的新媳妇。她性格沉静,不喜欢与人说笑戏耍,有闲暇一定洒扫,把住宅收拾得干干净净,然后在静室中闭门闲居,虽然邻妇亲近她,她始终不与她们往来。她一共生了三个儿子一个女儿,时年二十四岁。元和十二年五月二十二日晚上,她告诉她的丈夫说:“我的神智很不安,讨厌听到别人说话,应当在静室使自己平静一下,您应当和儿女暂时到别的屋里去住。”丈夫答应了她。杨氏就洗了澡,穿上新衣服,烧上香关上门坐着。等到天亮的时候,家人因她起得晚而惊讶,就打开门去看她,只见衣服掉在地上,象蝉蜕皮似的,人已经离去了,只觉得满室异香。她的丈夫惊慌地把这事告诉了她的父母,大家都为这事叹息。这时,有几个人来说:“昨天晚上刚到半夜,有天上的音乐从西边过来,好像在云中。下到您家,奏乐很久,才渐渐上去了。全村人都听到了天乐,您家听到没有?”又因为异香太浓烈,遍布几十里,村中小吏就把这事报告给县令李邯。李邯派官吏、百姓远近各处去追寻,却没有发现踪迹。县令就下令不准动她的衣裳,把她的房门紧闭,用刺棘围上,希望她或许回来。到十八日夜里五更天,村子里的人又听到云中仙乐,闻到异香从东边过来,又下到王家宅院里,奏乐很久而去。王家又没有人听到。等到天亮时来看,那房门用刺棘封闭如故,而房中仿佛好像有人声。村民立刻跑去报告县令,县令亲自率领和尚道士和官吏,一起打开她的房门,发现杨氏仍然在床上,只是觉得她面目光芒,有不同寻常的脸色。李邯问她说:“先前到哪里去了?今天又从哪里来?”杨氏回答说:“昨天十五日夜初,有仙人骑马来说:‘夫人该成上仙,云鹤立刻就到。应该在静室等候。’到了三更,有仙乐和色彩鲜明的仪仗,五色缤纷的旗子,大红色的符节,鸾鹤纷纭,乘着五色祥云降下,进到房中。报信的那个人上前说:‘夫人准籍应当成仙,仙师派使者来迎接,将到西岳聚会。’于是两个彩衣童子捧着玉箱,箱子中有奇异的服装,不是绮也不是罗,制作得像道人的衣服,珍贵华丽而又香又洁净,不能说出什么样子。等把衣服穿完了,仙乐奏了三曲,青衣人牵来白鹤说:‘你应该骑这只鹤。’刚开始害怕骑它危险,试着骑它,稳当得没法说。飞起来就有五色云涌出去,彩仗在前面引路,到了华山云台峰。峰上有磐石,已经有四个女子先在那里了。一个人说姓马,是宋州人,一个人姓徐是幽州人,一个人姓郭是荆州人,一个姓夏是青州人,都在那天夜里成仙,一同在这里聚会。旁有一位小仙说:“并舍虚幻,得证真仙,如今应当定名,名中应有个‘真’字。于是姓马的叫信真,姓徐的叫湛真,姓郭的叫修真,姓夏的叫守真。那时五云参差,遮蔽了整个山崖和沟谷,奇妙的乐器排列出来,一一在面前演奏。五个人互相祝贺说:‘我们同生在污浊的下界,都是凡身,一旦自由自在地成了仙,就与尘世隔绝了。今夕何夕,欢会在此,应该各自赋诗,用以表达此刻的心意’。信真的诗是:‘几劫澄烦虑,思今身仅成。誓将云外隐,不向世间存。’湛真的诗是:‘绰约离尘世,从容上太清。云衣无绽日,鹤驾没遥程。’修真的诗是:‘华岳无三尺,东瀛仅一杯。入云骑彩凤,歌舞上蓬莱。’守真的诗是:‘共作云山侣,俱辞世界尘。静思前日事,抛却几年身。’敬真也作诗说:‘人世徒纷扰,其生似梦华。谁言今夕里,俛首视云霞。’接着就端来了雕盘珍果,名都叫不上来,美妙的音乐悠扬钟鼓铿锵,响亮的声音震动了山崖幽谷。不一会儿,持符节的人说:‘应该前往蓬莱,参拜大仙伯。’五真问他:‘大仙伯是谁?’他说:‘是茅君。’于是妓乐鸾鹤又在前引路向东而去,转眼间已经到了蓬莱。那里的宫殿全是金银造的,花木楼台都不是人间所能制作。大仙伯住在金阙玉堂中,侍卫很严。见到五真,大仙伯高兴地说:‘来得怎么这么晚啊?’让她们用玉杯饮酒,赏赐她们金简、凤纹衣服、玉华冠,分配她们住在蓬莱华院。那四个女子出去了,敬真独自上前说:‘我公公年龄已高,没有人侍奉赡养,请让我回去侍奉他的残年,公公去世以后,然后从命。我实在不忍心得到欢乐而忘记王家公公啊。只请仙伯可怜他。’仙伯说:‘你们村子一千年才出一个仙人,你正赶上这个机会,不要自坠其道。’就下令四真把我送到家,所以我能回来。”李邯问她:“你从前修习什么?”她说:“村妇哪里知道?只是性格本来喜欢虚静,闲着的时候就是凝神而坐,不再有俗念能入胸中而已。这是性情呀,不是学来的。”李邯又问她:“你如果再要离去,能办到吗?”她说:“我本来没有道术,靠什么能离去?云鹤来迎接就能去,不来我也没有法术把它招来。”从此,她就和她的丈夫分居,戴上了道冠。李邯把这些情况报告了州里,州里又报告给廉使。当时崔从按察陕辅,把杨敬真请了去,安排她到陕州紫极宫住,请王家之父到别的住室,别人不得登上她住处的台阶,只有廉使从事和夫人能够进入,瞻仰拜见的人才到台阶而已,也不能登堂入室。廉使把这件事奏闻皇上,唐宪宗就召见了杨敬真,让她住在内殿。试与她论道,而杨敬真不懂,没有话回答,唐宪宗就放她回去了。如今还在陕州,常年不吃饭,吃东西时也就吃点果实,或饮二三杯酒,根本不吃粮食,容颜反而变得芳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