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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与海(30)

小船就这样往前走了两个小时,他在船艄歇着,时不时嚼一点马林鱼的鱼肉,尽量多休息,恢复体力。就在这时,他看到了两条鲨鱼中的第一条。

“啊伊!”他大叫了一声。这个词没法解释,或许就像钉子穿透一个人的手掌,钉进木头的时候,那个人发出的惨叫声。

“大花皮!”他大声说,他已经看见第一个鱼鳍后面又来了第二个鱼鳍,看到它们褐色的三角鳍和横扫一切的尾巴,他知道这两条是窄头双髻鲨。它们早就饿得头晕脑胀,这下闻到肉味儿兴奋极了,一会儿迷失得晕头转向,一会儿又兴奋地寻到了肉味儿,总之,它们越来越近了。

老 人把船帆系牢,把舵柄塞紧。接着拿起绑着刀的桨。两只手疼得不听指挥,他只好尽量轻轻握着举起来。他把手掌张开合拢,放松放松。然后再牢牢攥起来,让它们 适应疼痛,待会儿就不会因怕痛不敢用力了。他看着两条鲨鱼游过来,此时已经能看到它们又扁又宽、铲子尖儿似的脑袋了,还有带白尖儿的宽胸鳍。这种鲨鱼惹人 生厌,气味难闻,既吃臭鱼烂虾,又嗜杀成性,饿的时候连船桨船舵都要咬。趁着海龟在水面上睡着的时候一口咬掉海龟脚的,就是这些鲨鱼,它们饿起来会攻击在 水里游的人,即使这个人身上没有鱼血的腥气或鱼的黏液,它们也不放过。

“喂!”老人说,“大花皮,过来呀,大花皮。”

它们来 了。可它们不像鲭鲨那样,径直过来。其中一条转过身消失在船下面,在底下对着大鱼又扯又拽,把船顿得直颤。另一条用它黄色的眯缝眼看了一眼老人,就张开半 圆的嘴巴冲过来,扑在大鱼身上刚才被咬过的地方。它褐色的头顶和脊背上,就在脑子和脊髓相连的地方,清清楚楚地显出一条线,老人举起绑在桨上的刀,朝着那 个连接点一把捅进去,抽出来,再照着鲨鱼像猫一样眯缝着的黄眼睛,一下攮进去。鲨鱼放开大鱼,滑下水去,临死还吞咽着到嘴的东西。

剩下的那 条鲨鱼还在糟蹋大鱼,船还在摇来摆去,老人松开帆布脚,小船打了个转儿,鲨鱼就从底下露了出来。他一看见鲨鱼,马上探出身子,从船边攮了它一刀。可他只捅 到鲨鱼厚实的皮肉,刀子都没进去。捅这一下不光让他的双手生疼,肩膀也痛得厉害。可是鲨鱼马上又露出头来,老人趁它伸出鼻子,向大鱼靠近的时候,不偏不倚 地扎在它扁平脑袋的中心。老人抽回刀,照准鲨鱼那个要害再次扎下去,它还是挂在大鱼上不肯松口,老人又戳它的左眼,鲨鱼还挂在上面。

“不松 口?”老人说着,把刀刃插进它的椎骨和大脑中间。这个地方好扎,他感觉鲨鱼的软骨断了。老人把桨颠倒过来,把桨叶插进鲨鱼上下颌中间,想撬开它的嘴巴。他 把桨叶转了几转,鲨鱼松开口滑了下去,他说,“滚吧,大花皮。滚他妈1英里深。滚去看你的朋友吧,搞不好那是你妈呢。”

老人擦了擦刀刃,把桨放下,然后重新把帆脚系好,帆鼓起来了,他将船拨回到原来的航线上。

“这两个家伙肯定吃掉了它四分之一的肉,还是最好的肉。”他大声说,“真希望这是场梦,希望我从来没钓到它。鱼啊,我真的很抱歉。一切都乱套了。”他不再说,现在他不想再看鱼了。鱼的血流干了,被浪冲的看上去像镜子银色的衬底,不过身上的条纹倒还能看得出来。